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施蛰存的长寿之道

1998-01-21 来源:中华读书报 □朱健国 我有话说

施蛰存先生为新老文化人所关心,可能主要出于两点:30年代,他因主张读读《庄子》与《文选》,被鲁迅先生大加讽刺,此其一。到1997年,他年届93岁,除了台湾的苏雪林102岁,北京的冰心97岁,上海的巴金94岁,他算得中国新文人中第四号长寿者,算得本世纪新文化运动一个幸存的见证人,和新文化运动的大师鲁迅、郭沫若、沈从文等皆有过密切交往与合作。想总结20世纪中国知识分子得失的人,不可不找施蛰存先生讨教。

不过,如此总结重任,非我辈之力所能及,我只是出于“活命哲学”私心,向一位93岁高龄的老人请教:如何才能长寿为93岁老人?施先生的秘诀是什么?

以我的想法,施蛰存先生一生坎坷百般,却竟然如此高寿,非有秘诀不可。

几番苦求,施先生终于念我不远千里从深圳而来,说是“那我只好坦白交代”,其实只是略透了一点天机,让人去自悟。

以旁观者看待不幸

虽然30年代遭鲁迅讽刺之后,施蛰存在文坛受过一点挫折,但真正的厄运却要从1957年算起。其时划他“右派”,是以“两案并发”而论。被鲁迅批评过的人,自然是右派文人,这算得一个旧案;而他在1956年《人民日报》上发表杂文《德与才》,讽刺一些进上海的文艺领导大都是不怎么识字的人,仅有德而无才,很难做好文化领导,这便成了本性未改的新证。于是发配嘉定劳改一年,于是在三年自然灾害中只可吃常人几分之一的杂粮烂菜,享受“饥饿疗法”。1961年幸运地摘帽了,不久却又来了“四清”,来了“文革”,于是永无教书写作之权,只是偶尔让他翻译一点不能署名的书,如《篷皮杜传》、《尼日利亚史》,一文稿费也没有。

一直到十一届三中全会,让他重新到华东师大带硕士、博士研究生,他的苦难似乎才结束。而今他“渡尽劫波残躯在,笑看历史泯恩仇”。施老笑道:鲁迅骂我,是他踢我一脚,而不是我攻击他,我至今敬重鲁迅先生,当年就帮他印过两本书,还亲自把稿费送到内山书店交给他。60年来,我一直以旁观者态度看待自己的苦难。人一站到旁观者角度,再大的苦难,也似乎有一种研究的耐心与兴味,那么心灵的创痛也就减轻不少。

活到老直言到老

很多人说施蛰存老年专心于碑刻研究和自己文集的整理,两耳不闻窗外事。然而在我与施先生两小时的访谈中,亲耳听到施先生对一系列时事的直言。

说到中国文化现在的危机,施蛰存连说:中国人的语文水平某些方面实在是每况愈下。大街上的招牌,书店的书籍报刊,错别字比比皆是!就连大教授、大作家张中行先生,其书中竟然也将片段的段字误写成“断”字,张中行先生尚且“断段”不分?遑论后生青年们?还有一个安徽某校教授,为了评职称,竟然把施先生的著作《唐诗白话》剽窃去作论文,而今斯文安在?

至于出版社,为了钱不管有无价值的书都大出,实为历史罕见。许多古籍出版社现在大出的二三十年代的旧小说,其实是当年的油光纸脚本,当年只能在地摊书摊上卖,进不了书店,现在却堂而皇之地精印贵卖,真不知文化人的良知怎么溃退到了如此地步!

施蛰存说得白发银亮、老眼灼灼。看得出,如此痛快淋漓吐露心曲,他身心顿时舒畅好多。

除了星期天,每天下午,他都有客人来访,内地的、台湾的、香港的、美国的、东欧的,络绎不绝。施先生今年虽然封笔了,文章一个字不写,但绝不封心封口,有客来,便姑妄言之。往来无白丁,谈笑无禁区。这种恣意放谈的健身疗法,也是人活九十必不可缺少的健身术吧。

独创营养起居法

除了良好的处世之道与任意放谈之外,还得有切实的养生之道。施蛰存的养生法,首先是把身体系统简化。他认为一个人的腹腔里,主要有三个系统,心肺一个系统,肝肾一系统,肝胆一个系统,只要注意这三个系统无病,那么消化器官、呼吸器官、造血器官就都不要紧。如何保养这三个系统呢?施先生首先是创造了一种吞吞吐吐的独特抽烟法。

作为文人,抽烟是不可免的,但是尼古丁又是不可不防的。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:把烟吞到喉咙时,尚未进胸,就立即又吐出来,这样,烟的香味已尝,而烟的毒害则大都吐了出来。就靠这一办法,施先生香烟至今照抽不误,而长寿亦达人生之顶峰。

除了抽烟,饮食起居也大有讲究。施先生说:“我每天早上8点起床、洗漱之后,吃一个鸡蛋一个粽子,再加一碗稀饭。鸡蛋用开水冲,主要吃蛋白,蛋白要嫩。蛋白是造血的,人体每天需要吸收蛋白质,所以每天要吃鸡蛋。中午一般不吃饭。下午也吃一个鸡蛋,这是吃带壳的煮鸡蛋,外加一杯咖啡;有好菜,也吃一点菜。晚上八九点钟再吃一碗稀饭。一天就是这样三餐。”

至于生活起居,是上午看看报,下午接待朋友,写文章写信是晚上。基本上不出门。电视除了“新闻联播”,其他也不大看。要说有什么消遣,就是看看古碑帖、编编书、看看书。现在常读的是《解放日报》、《光明日报》、《文汇报·笔会》、《新民晚报》、《中华读书报》、《报刊文摘》、《南方周末》、《参考消息》。

最近读的书是《万历十五年》、《陈寅恪的最后20年》。

自从1937年逃日军离开故乡淞江,他住进上海中山公园附近这条里弄,而今已整整住了60年。长居一地一房,是否也是长寿之策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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